2020年伊始，新冠肺炎疫情擾動國內經濟，中小企業受到的影響和沖擊更明顯。《經濟參考報》記者近日採訪多家企業發現，面對嚴峻形勢，一些企業因時而動，從不利環境中尋找機會突圍。與此同時，地方政府和有關部門發揮職能，做好服務，打出政策組合拳，為企業排憂紓困。
多位業內人士認為，疫情對經濟的影響是短暫且有限的，不會改變中國經濟長期向好的基本面，危機也在倒逼企業加快數字化轉型步伐，探索線上線下深度融合新模式，催生生物醫藥等大健康產業發展新態勢。
恆大研究院此前發布的《疫情對中國經濟的影響分析與政策建議》稱，此次疫情對餐飲、旅游、電影、交運、教育培訓等行業沖擊最大，民企、小微企業、彈性薪酬制員工、農民工等受損程度更大。
春節本是全年線下消費的黃金期，今年受疫情影響，部分行業從生產到供應到消費都處於半停滯狀態。主打淮揚菜的淮安翠和餐飲董事長章麗青介紹，由於餐飲行業有一定的外出和聚眾屬性，在嚴格的防控舉措下，受到較大沖擊，該公司僅菜品原料損失就近百萬元，還不包括每天的維護成本。
“等待疫情拐點期間，地方政府出台系列政策為受疫情影響較大的行業紓困。為提高自身‘免疫力’，企業還對員工進行線上培訓，制定嚴格的食品安全防疫措施，外送、無接觸餐廳等運營新模式也在醞釀中。”章麗青說。
面對疫情“大考”，大中小企業紛紛因時而動，通過機器換人、技術改造、智能平台等方式展開自救，不斷增強自身“免疫力”，努力化危為機。
2月10日以來，全國多地企業陸續復產復工。在江蘇精研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智能質檢車間內，10台無人值守的自動化檢測設備24小時連續運轉，其中的機械手正迅速將零件進行流水線式拍照、檢測、轉面。這些設備是國內自主研發產品，一個小時內可檢測9000個零件，比人工檢測效率提升近10倍。
該公司董事長王明喜介紹，過去需幾百上千人對一種產品六個面不同的缺陷進行分檢，現在依靠智能質檢系統，可以做到機器自動檢測。他表示，公司在2018年基本完成數字化改造，大部分生產流程實現“機器換人”，因此在疫情防控期間，企業依舊維持了70％到80％的產能。
面對持續短缺的防疫物資，部分企業通過技術改造“火線”轉產，達成企業與社會雙贏。2月3日，紅豆股份的首套一般防護服順利下線，目前日產量已達上萬件。紅豆股份常務副總經理顧金龍介紹，公司於2月初啟動防護服生產，把具備醫藥生產級別的10萬級潔淨廠房改造成防護服的生產車間，確保生產環境的安全防護等級。目前公司正准備生產醫用防護服。
無獨有偶。除向重點地區捐贈物資外，遠景科技集團決定自行生產口罩，規劃日產十萬隻。“預計自動生產線在2月底到貨並調試結束，3月初開始投產。”遠景科技集團首席執行官張雷說。
疫情雖讓各行各業備感壓力，但也隨之催生新經濟、新業態和新模式。2月12日，盒馬宣布開啟新一輪招聘，開放三萬個崗位，包括總部採購、技術、運營等，也包括一線門店小二，其中配送人員最為緊缺，“共享員工”模式持續發酵。
疫情下的“宅經濟”同樣煥發生機，線上教育、遠程辦公和社群營銷迎來行業新風口。據釘釘官方消息，有超過1000萬家企業組織的兩億上班族在線開工，隨著各地陸續開展“停課不停學”的在線網課，預計有5000萬學生通過釘釘在線課堂的方式學習。為應對線下客流量銳減，南京德基、金鷹等大型商場紛紛推出微信購物群，開啟線上營銷的社群營銷時代，化被動為主動，謀求轉型突破。
《經濟參考報》記者日前走訪多家企業發現，面對疫情嚴峻形勢，政府出台的一系列富有針對性的支持、幫扶舉措，如同給風浪中游泳的企業送去救生圈，讓企業更有信心把握好復工與防控的平衡，燃起克難信心。
作為一家從事生命科學及基因診斷技術研發的高科技企業，蘇州雅睿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將自主生產的多款產品緊急發往疫情一線，但關鍵時刻卻面臨資金鏈告急的壓力。企業所在的蘇州工業園區得知這一情況后，立刻與金融服務部門協調，五天后，光大銀行蘇州分行一筆500萬元授信解了企業燃眉之急。
金融是企業發展的血脈。“抗擊疫情是企業應履行的社會責任，但延遲開工意味著許多訂單不能及時交付，貸款也不能到賬。”蘇州工業園區一家科技企業負責人坦言，不少中小企業都面臨資金周轉困難。
為此，蘇州在全國地市中率先出台十條政策支持中小企業共渡難關，加大金融支持成首要內容。“一方面，引導金融機構加大對受疫情影響較大的企業和行業的信貸支持力度，不盲目抽貸、斷貸、壓貸，另一方面，鼓勵金融機構提高審批效率，增加信用貸款和中長期貸款。”蘇州工業園區金融管理服務局副局長管震華說。
減輕企業負擔，降低運營成本是關鍵。對於大部分中小企業來說，在復工延遲又沒有營收的情況下，租金是一筆很大的開銷。此前“上海市企業服務雲”對2000多家中小企業的調查問卷顯示，約五成的中小企業擔心成本壓力，對租金減免等需求尤其迫切。
《經濟參考報》記者梳理發現，北京、上海、浙江等多地已明確為中小企業減免房租。萬科、萬達等地產企業也都宣布不同程度租金減免措施，選擇與商戶共渡難關。
國企新建元控股集團對受疫情影響的餐飲、創新創業和民生保障類企業實行了房租減免。“目前我們確定的減免房租的企業和商戶有2000多家，金額超過了一億元。”集團總裁亢越說。作為新建元控股集團的“租戶”，蘇州夢工廠信息科技有限公司收到減免20萬元房租的通知，公司負責人稱減免如同“及時雨”，讓他們備感欣慰。
戰疫情和抓復工齊頭並進，正倒逼政府部門提升服務效率，轉變服務方式。無錫錫山區出台六條政策支持企業渡過難關，並提出“加快兌現產業扶持政策”，無錫市西咖啡眾創空間有限公司因此提前收到了一筆扶持資金30萬元﹔江蘇昆山開發區疫情期間產業投資項目審批不停頓，10余個已落地的重大產業投資項目順利推進﹔江蘇環保部門正開展“網上辦、預約辦和快遞寄”業務，加速環評審批進程，項目擴產環評最快兩天內完成。
“謝謝你們，到2月10日復工，我們共省了11萬元電費。”蘇州鑫鳳織造有限公司電氣負責人陳佳鳳說。國網江蘇電力有限公司負責人介紹，江蘇全省已有8000多戶企業辦理了暫停用電業務，預計每日可為客戶節省電費超千萬元。對暫停后的恢復用電申請，國網鎮江供電公司推薦客戶使用“網上國網APP”線上辦理，當日申請，當日辦結。
“原料哪裡來？工人哪裡找？物流運輸不暢怎麼辦？”常州市工信局消費品工業處處長藍天柱說，面對一系列緊迫問題，當地通過派干部駐廠的方式，及時掌握企業實際生產能力、每日成品數量，協調解決原材料採購、設備提升、水電氣保障等實際困難，確保企業產得出、供得上、用得好。
2月12日，江蘇省出台50條政策措施，打出提振經濟組合拳。江蘇省發改委副主任徐光輝表示，在嚴密做好疫情防控的同時，這些政策措施聚焦疫情沖擊，旨在整體推動解決當前突出矛盾和主要問題，努力推動經濟盡快轉入循環暢通運行軌道。
疫情暴發后，一些實體企業通過調整經營策略提升“免疫力”，一些產業方興未艾，線上辦公、人工智能和大數據產業的應用不斷深入，生物醫藥、醫療器械等大健康產業不斷壯大。
不凝滯於物，方能與世推移。疫情中，中國葡萄牙合資的孚萊美科（江蘇）環境科技有限公司已為六家醫院手術室提供空氣淨化設備。該公司總經理孫健預判這次疫情過后，中國人對空氣淨化的需求會猛增，他們正在調整經營策略，但在江蘇鎮江投資三億元的計劃不會變。
“預計二季度產品需求會陡然上升，我們正在為疫情結束后的市場需求做人財物准備。”孫健說，中國市場不可替代，困難只是暫時的。
疫情也使諸多企業意識到，放眼全球、練好內功才是長久取勝之道，這其中就包括一家破產重整的制造業企業。“重整后的賽維由原有的5000多人精減至1500人，依靠設備和技術的更新，企業大幅提高工業自動化水平，大幅降低生產成本，這些都是企業戰‘疫’的底氣。”捐贈200多萬元的賽維集團董事長甘勝泉說，由於產品過硬，他們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商定的項目落地仍在洽談中，並未受疫情太大影響。
在這次戰“疫”中，互聯網技術無論是從線下走向線上，還是從線上走向線下，都生發出新應用和新業態。
記者從釘釘獲悉，目前全國數百個城市超千萬家企業組織採用釘釘健康打卡和在線課堂等產品，滿足遠程辦公、教育、醫療等需求。
線下受損線上補。春節期間，美團買菜、京東生鮮、叮咚買菜、每日優鮮交易額相比去年同期都有大幅度增長，部分平台的增幅甚至達到100％、200％，一些商超線上業務出現了翻倍增長。
“黑科技”的升級不斷激發新動能。220千伏紅旗變電纜隧道是江蘇無錫市太湖新城核心區的首個電纜一級通道，電纜線路總長52.878公裡，是穿越該經濟核心區的供電生命線。國網無錫供電公司通過融合18類400多個傳感器和綜合監控平台等，讓電纜隧道“自我感知”和“自我運檢”。這次疫情中，智能技術手段有效保障供電安全，提高工作效率，控制潛在風險和降低防疫用品消耗。
在江蘇沭陽街頭，隻要無人機拍攝到馬路上有人未戴口罩，就會傳來民警的溫馨提醒。“無人機上搭配語音系統喊話，在疫情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執勤交警錢雪說。除了喊話，准確率高達95％的紅外高精測溫技術、高清圖像AI分析技術、4G遠程控制技術和雲系統指揮技術等應用都整合其中，“技防網紅”無人機正醞釀新一輪技術革新。
互聯網的下半場就是物聯網，車聯網技術在戰“疫”中也得到長足應用。在江蘇南京、蘇州、無錫等地，車聯網數據平台、AI識別分析、V2X等技術頻頻亮相於疫情防控戰中。春節期間，南京三寶科技自主研制的江蘇省重點營運車輛動態監管系統已在江蘇四萬多台“兩客一危”車輛上進行裝備，可實現駕駛員駕駛行為、道路信息和乘客信息的全面監測。“相信2020年，車聯網技術將不斷向產業化落實，實現規模化發展。”江蘇省工信廳產業轉型升級處處長盧載貴說。
危中有機。在江蘇太倉市生物醫藥產業園內，蘇州海苗生物科技有限公司2月6日通過太倉市紅十字會，將4800人份的核酸檢測試劑盒運往武漢第三方檢測機構。太倉市生物醫藥產業園相關負責人說，在此次疫情防控阻擊戰中，園內企業涵蓋核心原材料、試劑研發、后期評價等關鍵環節，太倉多年精心培育的生物醫藥產業，正憑借一條完備產業鏈沖向抗疫一線。
“疫情過后，群眾對美好生活的追求會產生一系列旺盛的新需求。隻要企業因時而動，化危為機，渡過這個難關，就能夠等到春天到來。”孫健說。
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疫”中，一批批“逆行者”千裡馳援主戰場，一批批普通民眾堅守社區防控第一線，更多的人自覺“足不出戶做貢獻”。不可或缺的是，還有快遞小哥、環衛工人、出租車司機等這些千千萬萬“小人物”，他們奉獻著自己力所能及的光和熱，維系城市生活節奏的有力“脈動”，讓冷清的都市充滿溫情。
“您好，我是郵政速遞快遞員，您買的菜送到了。”15日下午，王海飛騎著電動車來到呼和浩特市新康家園東門，把一袋子黃瓜、油菜、西紅柿放在物業指定的取放區。10分鐘后，一名居民快步來到取放區。兩三米外，戴著口罩的王海飛大聲地與他核對身份信息后，居民把菜取走。
新冠肺炎疫情讓熱鬧的市場變得冷清，很多市民選擇網購蔬菜水果，快遞小哥也變身移動的“菜籃子”。
幾天前，王海飛一次就從蔬菜批發商處接到1800個配送訂單，一上午才把蔬菜包裹錄完信息、裝好車，顧不上吃午飯，就開始配送了。“每一個訂單都是一個承諾，再苦再累也要送到！” 王海飛說。春節假期之后，因配送量激增數倍，王海飛和同事們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騎電動車裡程100多公裡。
內蒙古自治區郵政管理局市場監管處處長李埃說，春節后累計處理快件量同比增長近五成，“目前，全區2.2萬余名快遞從業人員已上崗”。
每天早上7點，66歲的馬路清潔工王忠新都會戴上口罩、手套，准時出現在他負責的路段，開始一天的清掃工作。疫情發生以來，每天“普掃”的時間從凌晨4點推遲到了早上7點，盡管垃圾清理量隻有以前的一半，但工作並沒有輕鬆多少，因為工作有了新內容：要對路邊的垃圾箱消毒，還要幫助清理一些小區內的垃圾。
“很多保潔公司年前給小區的清潔工放了假，這些人回不來，但小區的垃圾一天都不能等，上級部門就安排我們幫助清運垃圾。”王忠新說，“越是抗‘疫’吃緊的時候，環境衛生越不能含糊！”
呼和浩特市新城區環境衛生服務中心主任王國華介紹，疫情發生以來，垃圾轉運站的消殺次數從原來每天三次增加到九次，清運垃圾車的清洗力度也加大了，公廁的消殺次數從原來每天六次增加到九次，經常使用的部位如門把手、水龍頭等，保潔員全天候不定時地使用酒精消殺。
戴上口罩、對出租車進行仔細消毒，完成這一系列標准動作后，呼和浩特市出租車司機楊利強鑽進了自己的車。
呼和浩特市一萬多名出租車司機都受到疫情影響，每天的收入僅為平時收入的三分之一。呼和浩特市交通運輸管理局採取了免一個月車租的政策，這對出租車司機是極大的鼓勵，也讓楊利強更有出車的動力，“在這個艱難的時期，我待在家裡最安全，但肯定有人急需公共交通工具出行！”
現在醫院、火車站和機場的旅客比平時多，楊利強和他的同事們減少在市區開車的時間，增加在人流密集區域等待的時間。楊利強接到了一位乘客，他拿出手機，讓乘客掃描二維碼、登記信息。這一系統是幾天前政府為他們提供的，不僅避免了用筆登記帶來的傳染風險，也提高了信息錄入和上傳的效率。攀談之間，楊利強了解到乘客是外地人，因為疫情回不了家，便熱心地介紹了開証明、辦手續的流程，希望能給乘客一點幫助。“一天都不一定拉上幾個人，都是緣分。” 楊利強說。
兩天前，一對老夫婦需要到醫院買救命藥，但由於公共汽車和地鐵停運，這對老夫婦不知如何是好，楊利強把他們送到了醫院。對於那些拎著行李的出行者、拄著手杖的老者、沒有私家車的人們來說，出租車司機們以自己的方式助力抗擊疫情，用自己的微薄之力溫暖了這座城市。（記者 秦華江 朱筱 何磊靜）